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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当面给你画

    渔阳最有名的就是无终山,作为海西的远郊,每到节假日,通往无终山的高速都会异常拥堵。

    不过,方豫父子并没有被堵在路上。

    方豫和方大强五点半天还没亮,就都已经起床,六点,方豫和方大强就已经开着G500上了高速。

    七十公里的高速和十几公里的盘山道,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,才开到无终山公墓的正门口。

    现在是中秋,不是清明,基本没有什么人,停车场空荡荡的,主路两旁的参天大树遮挡住初升的阳光,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朦胧的光斑。

    方豫从后备箱中取出昨天许乐笙给准备好的水果和糕点,又提了一个塑料桶,拿了两块干净的毛巾。

    方豫和方大强穿过公墓大堂,拐了两个弯,这附近的墓碑明显豪华了许多。

    人死了,也有阶层。

    就像这公墓,最差的可能只有1平米不到,小小的墓碑上只能刻下一个人的名字。

    稍微档次高一些的墓地,虽然占地面积不一定大多少,但墓碑却可以更大,材质也更高级。

    再高一点,可能就有五六平米的面积,水泥的坟茔搭配着如屏风一般的墓碑,两边可能还会有石狮子。

    更有甚者,可能公墓中会有占地二三十平米的墓地,位置也更高,给里面的死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。

    又往前走了一段,方豫和方大强在一块单体墓地前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方豫和方大强先用公墓的扫把地面清扫了一遍,又拿出干毛巾,轻拂掉墓碑和坟茔上的浮灰,接了一桶水,用湿毛巾把墓碑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。

    墓碑上刻着“爱妻陈宛瑜之墓”。

    清扫完毕,摆上贡品,父子二人默然站立在墓碑之前。

    “老婆,我和小豫又来看你了。”方大强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你活着的时候,总说我什么日子都不记得。你看,十年了,我一次都没忘过,你说错了吧?”

    “你活着的时候,还总说我不管孩子,方豫以后学习不好只能给我去混社会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,去年我和小豫来的时候,就告诉了你,他考上国立了。”

    “今年,我还要跟你说,他上了大学,成绩也没落下,平均92的绩点分数,你也不知道什么是绩点分数吧?咱们当年读书的时候还没这东西,都是这几年跟外国大学学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,你又说错了吧?”

    “你活着的时候,也经常说我每天抽烟喝酒不锻炼,迟早瘫到床上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我烟抽的不多,酒也喝的很少啦,还经常去打球,你看我这肌肉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,你还是说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你以后别总说我了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你能不能再说我一次?”

    豆大的眼泪从方大强眼眶内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,秋高气爽的天气下,原本已经恢复干爽的墓碑重新出现了几条湿痕。

    方豫静静的听着方大强在陈宛瑜墓前絮絮叨叨。

    陈宛瑜是在他还没满12周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的。

    乳腺癌。

    没有什么狗血的车祸复仇剧情。

    陈宛瑜和方大强是大学同学,是的,没错,方大强这种老流氓也上过大学。

    方豫小时候一直不明白,不管怎么说也是名门闺秀的母亲,是怎么不顾外公外婆断绝关系的威胁也要嫁给老爸的。

    但陈宛瑜去世后,方豫和父亲相依为命,这才真正发现了父亲身上的优点。

    果决、通透、包容、极强的情绪控制力、能给所有人提供的情绪价值,这样的人,哪怕很花心,也照样会有女人爱得死去活来。

    陈宛瑜直到去世前,都在说,这辈子嫁给方大强一点也不后悔。

    方大强拿出张纸巾擤了擤鼻涕,擦干泪水,扭头对方豫道:“小豫,你要不要跟你妈妈说些什么?”

    方豫点点头:“爸,我想和我妈单独待会,行吗?”

    方大强一怔,随后笑着拍了一下方豫的后脑勺:“小子,你现在还有事情瞒着老爸了?不是真去傍富婆了吧?行吧,我先下去,你说完之后给我打电话。”

    方大强在妻子墓前最后鞠了三个躬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方豫看到方大强离开,这才从自己的运动服怀中掏出一张纸,摆放在陈宛瑜的墓碑前。

    一张白纸。

    “妈,这是我给你画的画像。”方豫坐在墓碑前,看着墓碑上的名字,就好像看到了陈宛瑜的面容。

    “前几天,我问一个女生,给自己妈妈送礼物,要送什么好。那个女生跟我说,她妈妈最喜欢的礼物,是她的一篇作文,名叫《我的妈妈比林志玲还漂亮》。”

    “我当时就在想,我的妈妈也很漂亮,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。然后,我就想要给你画一副画像。”

    “但当我提起笔的时候,我才发现,我好像已经记不清楚你的样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妈妈,我真的很想你啊。”

    方豫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。

    “妈,你知道吗,其实你去世的那天,我没哭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当时甚至还在想,难道我真的是天性凉薄吗?自己的妈妈去世了,都哭不出来?”

    “直到你下葬的那一天,看到骨灰盒安放进了墓地,合上棺盖,那时候,我才突然有了真实感,才意识到,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。咳咳咳。”

    泪水进入鼻腔,又呛进气管,方豫忍不住的咳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妈,你知道为什么我上初二的时候选择住校吗?当时,我和我爸还没搬家,屋子里似乎一直有你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“每次我在房间里玩电脑的时候,总会有一种幻觉,好像房间的门被推开了,你站在门口,跟我说‘眼睛想不想要了?这么晚还在玩?快去睡觉!’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情景我都记得,可是,为什么我画不出来你的样子了呢?”

    “前几天,我看到一句话,它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,而是一生潮湿。”

    方豫擦了擦眼泪,“我想跟你说,我不想要暴雨,也不想要潮湿,我只想要你活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,我一定要复活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要你亲自给我当模特,当面再给你画一幅画。”

    “相信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一定能做得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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